新年快乐+财迷仙窍实体番外-《第一法师.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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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看不见正脸了,桃宝又懊悔起来,痴痴的望着那少年远去的背影,红着脸暗想他分明是走街过巷冒雨而来,怎么衣裳鞋袜能干净到纤尘不染,泥星儿也不见半点呢?再过了一会,连背影也望不着了,她更是感伤起来,一年里也只有这屈指可数的一个月才能瞧见他,就这么一晃神的工夫,还没回味过来就已经少了一天。

    桃掌柜在旁将闺女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,十分不满的敲磕起烟锅来:“别看了,人都走了!”

    “爹——”桃宝被揭破心思,羞窘难当。

    桃掌柜越发气闷,眼瞅着四周暂时没人,他也就把话挑明了说道:“人是个好人,一看就知道是世族大家的体面公子,与咱们镇上那起常见的粗汉不同,爹也不怨你喜欢他,可是这都三年了你还没寻思明白?”

    桃宝张了张嘴,欲驳无言。

    桃掌柜哼道:“就别说什么高攀不高攀的话了,哪怕你同他搭过两句话,或是他正经瞧过你两眼,爹都舍下这张老脸不要,帮你打听了提亲去!可是眼下如何?纯是你剃头挑子一头热!爹还能替你硬拦下他,求他娶了你去?”

    这些道理桃宝如何能不知道?可是自从三年前,她对这少年一见钟情后,再看那些上她家提亲的人就觉得越发可厌起来,别说嫁了,就连想一想,要同那种粗俗的汉子睡一张床,过一辈子,还养儿育女,她都会有想要寻死的心。

    桃掌柜见她快要哭了,又好言劝道:“爹就你这么一个闺女,只有盼你好的,听爹一句话,咱寒门贫户的就不该有那一步登天的想头,趁眼下还来得及,你熄了那没指望的心思,爹替你挑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嫁了,将来本本分分的过日子,才是正经道理。”

    桃宝心里万般不愿,千般煎熬,可是只能憋出一句话来:“我……我不要……”

    眼见劝说不听,桃掌柜的脸立刻就黑成了锅底,强硬道:“这事由不得你了!”

    桃宝也是急了,一不做二不休,竟然大胆的顶撞了一句:“要嫁那些我瞧不上眼的,还不如让我给他做小!”

    这是姑娘家该说的话么?

    “惯你惯出病来,鬼迷心窍了你!”桃掌柜气得痰气上涌,也顾不上疼惜她了,指着她就劈头骂道:“你要有本事说得他愿意纳你做小,你就跟了他去!我只当没生你这不要脸的东西!怕就怕啊,你求着给他做小,他都不要你!”

    这话正揭中桃宝心里的暗伤,让她羞极恼极,待见桃掌柜气得狂咳,她又忧心之极,各种说不出的憋屈情绪一股脑儿涌上心头,她再也站不住身,捂住脸就哭着奔出门去,一心想要跳井死了干脆。

    可是要死哪有这么容易,真要跳井时,她想起娘死得早,爹含辛茹苦将她养大,平素里极疼爱她,有两个钱就省给她买花粉做衣裳,有口好吃的也要留给她,她眼下寻死倒是轻便,不过心一横眼一闭的事,可是丢下她爹孤伶伶一个,是跟她一起死了好,还是白发人送黑发人,伤心欲绝的苦熬下半辈子?

    这么一想,她就死不成了,茫茫然的淋着细雨信步走去,不知不觉就出了镇子,走到了怀玉山上。

    她原要在山上找个僻静无人的地方,痛痛快快的哭上一场,不想看见前面树与树的间隙里隐着抹白色,她心里砰然一跳,悄悄的走上前,绕过树去——

    再没想到,让她魂牵梦萦的人真的赫然眼前,而且正转过眼来,同她对望个正着!

    心里的烦恼顿时无踪,桃宝欢喜得魂都要飘了,然而她也仅仅只是欢喜了那么一瞬,就发现对方望了她一眼后又挪回了目光,眼里平静得不带任何情绪,就像清寒的潭,微澜不起。

    桃宝回过神来,苦涩泛上心头。

    是了,他们只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,他可能都不记得刚从她手里买过一坛酒。

    尽管心里无比的失落痛苦,可是想到不久后她也许就已嫁作他人妇,再没有机会怀着单纯甜蜜的情思梦想他一年,桃宝还是压着难过,多看了他两眼。

    这一看,才发现他竟是坐在一座坟旁,坟上无碑,可是才培过新土,杂草也除得干干净净,坟前没有香烛祭供,但摆着一张棋盘,上面黑白两色落子分明,他就仿佛在与人对棋一般,沉吟着落子,偶尔提坛饮上一口酒,又将醇香的酒液洒落坟前。

    荒野静林,凄凉孤坟。

    这般情形其实是有些诡异的,然而不知为何,桃宝不但不怕,还从中体味出了一种浓得化都化不开的忧伤哀思,尽管,他的神情平静淡然,一如天上那悠远的云,她却忽然懂得,云是可以化成雨的,点点滴滴,连绵不尽。

    她痴痴的看着,喉头不知不觉的就哽咽住了,不知道是为了自己,还是为了他。

    也许是怔立太久,惊扰到了他,他又转过眼来,仿佛迷梦未醒一般,目光里带上了一点淡淡的困惑,这种似望而非望,根本没有认真把她的身影印入眼帘的神情,将桃宝心里最后一点侥幸和勇气都击溃了,她生怕再待一会她会失控做出什么颜面尽失的事情来,连忙转身离去,先是静静悄悄,等走得远了,她就飞奔起来,像是要把所有想说却说不出口的言语都远远的甩在身后一样,尽力的飞奔起来。

    夜里躺在床上,听着帘外桃掌柜那熟悉的呼噜声,桃宝的情绪终于稍稍平复了一些,不由自主的回想起白日里所见的一切,这才恍然,原来他每年四月到万安镇来,就为了上坟祭拜。

    那坟她也见过,似乎六七年前就在的,那时她尚未及笄,她爹也尚未盘下这家酒肆,这么算来,她岂不是错过了他好些年?她又好奇,那坟里葬的究竟是谁,为何无碑,又为何教他数年如一日的哀念如初,无法淡忘。

    桃宝猜测起来——

    坟里葬的,该不会是他心爱的妻妾吧?

    不对不对!他瞧上去才弱冠年纪,同她差不多大,哪有这么早就娶妻纳妾的道理。

    也许,葬的是他爹娘?

    似乎也不太对,他应该出身世族,爹娘岂能草草落葬,坟上还连块字碑都没有。

    再不然,葬的是知己。

    可是年纪也对不上的样子,六七年前,小孩子家家的,顶多有几个玩伴,不至于这么多年都长记不忘吧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那坟主的身份太神秘了,桃宝猜不着了,不过话说回来,她喜欢的少年也很神秘的样子,长年都是一袭如雪的白衣,瞧着明明文秀俊雅像个书生,随身却携着一把长剑,神情也清寒如剑,而且每回见他都是孤身一人,没有前呼后拥的奴仆,甚至连随从也无……

    次日,桃宝还是穿着她那身蔷薇色衫裙,早早的就守在酒肆的柜台后面,等着那少年再来买酒。尽管已经很绝望了,但她还是忍不住要抱最后一分渺茫的念想,挣扎着试探一次,看看昨日的偶遇,究竟能不能让她在少年的心里,留下一抹蔷薇色的影子。

    等了很久,少年终于从长街那头徐步行来,他神色淡然,眼里却藏着点微不可见的哀伤,像是踏着坟下那人的足迹而来。

    桃宝心想,有一点她兴许猜着了,葬在坟里那人,生前应该在万安镇里居住过吧,死后落叶归根,才会被葬在镇外的怀玉山里,而他,显然不是这里的人,她也早就悄悄的打听过了,镇里的确没有他这样的人物,他只有每年四月才来。

    “一坛石冻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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