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64.汪汪汪-《不计其庶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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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此事乃陈凤宁一手操办,庭芳不曾插足。因不肯住富户提供的庄园,离君家倒有一段距离。期间听得都指挥使司的人来报有乱象,她知道是陈凤宁动手,只按兵不动。直到一切归于寂静,庭芳才知道全部细节。君子墨立在一旁,脸色煞白。再恨族人谋夺家产,再恨族长见死不救,也从没想过全族覆灭的结果。寒意从脚底爬上脊背。垂死挣扎过的人,知道同族人的下场,不知不觉就湿.了眼眶。

    庭芳坐在椅子上,怔了许久许久。幕后主使为陈凤宁,挑头的则是君家旁支。与有大庄园栖身的本家不同,君家旁支多半已搬入新生活区,住上了楼房。仓廪足而知礼节,衣食丰而知荣辱。虽不到此境界,至少有了居所,就有了根基。庭芳万没想到,有了根基的君家旁支,对本支能下这样的狠手。再瞥一眼默默流泪的君子墨,也不禁打了个寒战,昔日对君子墨,不也是赶尽杀绝?

    挥退了左右,独自在灯下沉思。领头的人未必想的到结果,就如新中国那不堪回的十年,不过一件小事,谁曾想余波荡漾到八十年代?陈凤宁之计,利用的是人性,是贪欲。就如她当初在会芳楼利用的一样。可刘永年的贪欲达到了庭芳的目的,看起来还有几分可爱。然上万人的贪欲,放纵起来竟是这般结果。豪强都不无辜,但除却几个手染鲜血的,绝大部分罪不至死。残酷的现实是,死了的,或生不如死的,恰恰就是罪不至死的那一群。

    庭芳又一次深刻的感受到,乱世之中,最容易受伤害的不是坏人,亦不是好人,而是弱者。庭芳能接受把豪强统统撵去种地,把数代积累的财产毫不留情的抢去充公。为了实现土地国有,很多牺牲都无可避免。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坦然接受连坐,更不能接受还未成年的孩子们流落烟花巷的结局。没有人比她更懂什么是皮肉生意,没有人比她更明白一群孩子落入青楼是什么下场。若非她两世为人,若非前世老板与今生叶阁老的细致教导,若非徐景昌孜孜不倦的找她的同时展实力,她都不知道能否全身而退,甚至不知道能否活着回来。

    我到底还是太年轻了!庭芳的胸中如堵着棉絮,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。徐景昌掀帘而入,看到了灯下脸色白的庭芳,静静的挨着她坐下,良久,才道:“我今日才知道,阴谋比战场还能杀人。”

    庭芳幽幽的道:“看是什么战场。”

    徐景昌低声道:“竟比蒙古铁骑下的大同了。”还不如明火执仗的抢!又过了好一会儿,徐景昌低落的道,“我没拦住那些被运走的孩子。”

    庭芳苦笑:“我们本来就没做准备,而他们则有详细的计划。”玩政治的就是这么龌龊,以庭芳的阅历,当然知道有无辜会被卷入。想不出如此惨状是一回事,想不想的到是另一回事。可她依旧装作不知道,因为不想干涉陈凤宁的决定,她用“实际行动”对陈凤宁表示敬意,来为将来双方合作打下坚实的基础。

    天下将乱未乱,盛世最后的余晖照耀着这片土地。所以庭瑶选择辅佐福王,而非挑唆徐景昌造反。陈兵百万的九边,数不清的忠于朝廷的义士,会在皇权旁落的时候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。庭芳亦是不想将来按下葫芦浮起瓢,才做了与庭瑶同样的选择。否则从后世穿过来的庭芳,有什么不能想?又有什么不敢想?那时候皇帝都没了一百多年了,篡位又算得了什么!?

    可福王的实力太弱了,四年的积累,仅仅够他在中枢给太子添堵,甚至连逼宫都做不到。九边互相牵制,京城虽添了大同出来的兵马,禁军与五城兵马指挥司却牢牢握在圣上手中。如此孱弱的局面,落到庭芳当下,则是陈凤宁只肯站队,不肯付出全力。江西因陈凤宁的存在,比别处阻力小,却也仅仅只是小,而不是无。

    庭芳不得已向陈凤宁妥协,甚至为了将来的谋划,替陈凤宁隐瞒了他鼠两端的行为。如果世界已成漩涡,没几个人能独善其身。

    灯花爆了爆,打破了室内的寂静。徐景昌抿了抿嘴:“姥爷不该使如此手段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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