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十四章-《大唐不良人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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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是,他居然从未问过聂苏,关于她娘具体的情况。
唯一的例外,便是昔年入吐蕃,到巴颜喀拉山圣峰,遇见小苏时。
听到当地笨教僧人,曾提过,聂苏的娘,是笨教圣女。
但是吐蕃笨教圣女,究竟是如何带着女儿远赴大唐的。
又为何要抛下小苏,不知所踪。
也没有回归笨教。
这其中,还有太多的隐情。
但是这些年,苏大为从未在小苏面前提起过。
似乎是刻意回避。
柳娘子和安文生曾问过。
苏大为说是不想触及小苏伤心事。
但,真的有这么简单吗?
“阿兄……”
聂苏的脸上,露出迷惘之色。
眼圈微微发红。
“娘亲的事……娘亲的事……我,我记不得了。”
聂苏用力摇头。
手指下意识攥紧衣角。
“没关系没关系,记不起来就放一放,等能记起来,或者想说时再说。”
苏大为心中一疼,忙上前,轻轻握住聂苏的手。
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,向她道:“你看这禹王庙,据传是当年大禹治水,在此开凿河道。当地人为了纪念大禹功绩,特地以巨石砌成。
也不知过去多少年岁月,至今依然完好如昔。”
牵着小苏的手,察觉她的手异常冰凉。
这极不正常。
苏大为心头微微烦乱。
指着河道两旁的石山又道:“再过二十余里,便是积石峡,又称孟达峡,两岸大山插云,峭壁耸立,谷中滔滔黄河由西奔腾而下,历代君王都曾在峡口筑积石关,屯兵驻守。
当年若吐蕃在积石峡设伏,倒是颇难应付。”
这一说又说回军事上了。
但这般不着调,反倒是把聂苏逗乐了。
少女噗嗤一笑,笑容明媚。
“阿兄你……上次与狄仁杰大兄也是,看花灯时,好好的说什么在墙头设巡哨,防火防盗什么的,如今你又……真是笑死人了。”
“笑了便好,笑了便好。”
苏大为见聂苏笑了,暗自松了口气。
“对了,阿兄你不是说是来找腾迅与腾根之瞳战斗的遗迹,我们沿着黄河一路走来,如今已经过去数月,那遗迹……”
“已经到了啊。”
苏大为顾盼两边山峰,眼中光芒亮起。
“小苏,你猜这两边的山,原来有多高?”
“啊?”
聂苏一时跟不上他的跳跃思维。
苏大为目光一扫河岸两旁的山壁:“你仔细感应,这里应该还有一丝大能斗法残留的气息,若是到了积石峡,想必会更明显一些。
若我所料不差,当初腾根之瞳与腾迅决战的战场,便在积石峡附近。”
“在积石峡啊,那马上便到了。”
聂苏先是一惊,接着又道:“阿兄,若他们在黄河上游动手,以《百诡夜行录》排名第一的诡异大能力量,只怕……”
只怕移山填海,本地的地形地貌都会随之改变。
“记得我方才说过,黄河曾因积石峡崩塌,形成堰塞湖,积石山脉,原本比现在高得多。”
黄河源头处,巴颜喀拉山拔将近五千米。
若说积石峡过去和巴颜喀拉山一样,是巍峨巨山,也毫不奇怪。
大能神通之下,天翻地覆。
山为之倾崩。
河流为之改道。
“阿兄,若真是这样,那当时一定会造成山崩地裂,下游又会暴发洪水?”
聂苏歪着头想了想。
她对中原的灾情并不太了解,不记得在从隋至唐这段时间里,黄河有没有暴发大规模水患。
“是啊,古往今来,从大禹治水,到如今大唐,每逢王朝更迭,总有天灾人祸,所以太史局和那些大儒才说什么天人感应。”
苏大为最后几个字说完,笑容缓缓收敛。
握着聂苏的手指,一瞬间有些僵硬。
嗡嗡嗡~~
空气里,有奇妙的震荡感。
那种真元。
好熟悉的元力。
前方的河水,渐起波澜。
水波清澈,前浪叠加后浪,发出哗哗响声。
就在黄河弯道尽头,看到一个老翁,正背对着苏大为与聂苏,佝偻着身子,坐那里垂钓。
两人来这里已经有一会了。
可以确定的是,之前那里并没有任何人。
能瞒过一品大能感知突然出现,几乎是不可能的事。
除非,对方也是同级的存在。
又或者,双方太过熟悉。
哗啦啦~~
空气里,那水波迭宕之声越来越响。
一瞬间,犹如惊涛骇浪。
不是幻觉。
河水突然变得汹涌狰狞。
巨浪冲击着河道,一时激起千堆雪。
就像是那渔翁此时激荡的内心。
可他依然端坐在那里,一动不动。
任激流万状。
静如磐石。
“阿兄!”
聂苏眉头微微蹙起。
苏大为向她微微摇头。
松开小苏的手。
向前两步,叉手,深深鞠躬:“见过郡公。”
垂钓的老翁肩头微微一动。
终于回头,声音苍老的道:“阿弥,你来啦。”
这一声是如此的亲切。
就像是无数个日夜,苏大为前往昆明池,拜见丹阳郡公时的模样。
多少年了,十八年了吧。
一切恍如昨日。
而让苏大为震惊的是,一向镇守昆明池,等闲绝不轻动的丹阳郡公,居然离开了昆明池,来到了这里。
来意,不问可知。
“郡公,你是来劝我回洛阳吗?”
苏大为缓缓发问。
他此时的内心很复杂。
丹阳郡公与李大勇,是他踏入修炼之道的引路人。
李大勇是兄长,是叔父,亦是伯乐。
而丹阳郡公,则完全是授业恩师。
郡公对自己的恩情,比玄奘法师更高更厚。
寻遍大唐,苏大为可以挺起胸膛说一句,除了柳娘子,他不欠任何人。
除了丹阳郡公。
若是李客师亲口请求。
该如何办?
这一瞬间,苏大为心中浮起无数个念头。
他不得不苦笑着承认。
纵然是一品真仙,也有无法斩断之事。
那便是“情”。
恩师授业之情、与李大勇亦兄亦叔的情。
如何能割舍得下?
若郡公真的开口。
他实在不知如何拒绝。
传道、解惑、授业。
一日为师,终生为父。
这份情,怎么算得清?
李客师迟迟没有说话。
他的双眼凝视着波涛起伏的河水,注视着鱼线。
目光仿佛随着鱼线,一直深入水底。
深入那激流万状的漩涡。
郡公在想什么?
他未必真的想来。
可他还是来了。
人生有太多事是不得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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