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十五章-《大唐不良人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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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不过一转念想想,安文生还真是个这性子。

    脑旁仿佛浮现安文生那张笑眯眯胖乎乎的脸。

    袁守诚肩膀一塌,瞬间不闹了。

    讪讪道:“方才咱们和你闹着玩的,现在知道打不过,不打了,快把我们放开,我们这把老骨头,可经不起这么折腾。”

    “真不打了?”

    苏大为不放心的问。

    “不打了不打了。”

    袁守诚连连摇头,又骂了一声:“此次是碍于人情,现在三人联手都被你给拿了,这是技不如人,老道人情也还了,现在可以和阿弥你叙旧了。”

    袁守诚人老成精,这立场变换自如,毫无愧色。

    李淳风也摇头道:“圣人让我等出手,我等不得不听令行事,如今答应圣人的已经办了,失手被你擒住,这事到此为止。”

    纵然太史令李淳风自己身为异人大能,可以逍遥,可他的儿孙呢?

    他李家家族和亲朋呢?

    圣人一句话,他也是不得不依命行事。

    不过从心里来说,李淳风也不愿意对苏大为出手。

    既有与聂苏的父女情份。

    也有与苏大为的交情。

    更清楚,就算三人出手,也不是苏大为的对手。

    一入一品真仙。

    那是对法则的掌握,境界差距,并非简单的数量,所能抹平的。

    之前那些沙门僧人,纠结了上千弟子,无数大能。

    结果如何?

    还不是被苏大为一锅端了。

    堪称千里送人头的典范。

    李客师肩膀动了动。

    困住三人的银丝“咻咻”连声,如同活物般,收回他的手间,缩回袖中。

    苏大为故做惊讶道:“郡公修为高明,我捆住你们的银丝都能收回去。”

    “少拍马屁。”

    李客师没好气的瞪他一眼:“这银丝本就是老夫传你的,不曾想今日倒被你用来困住我。”

    说着,站起身,活动了下手脚。

    又向天空看一眼。

    指了指悬浮在天上的唐镜。

    “这唐镜,也该归还李淳风了吧?”

    “老道自己来。”

    不等苏大为开口,李淳风将手一招。

    那面被苏大为夺去的唐镜,应声而落。

    跌落他的掌中,上面金芒一闪。

    与苏大为神识的联系瞬间切断。

    方才这唐镜、银丝等法宝,被苏大为以一品大能的神识强行夺去。

    纯粹以境界压人。

    压得连李淳风和李客师都毫无脾气。

    不过现在看,他们这三人,其实也留了手,未尽全力。

    否则也不可能这么轻松把各自法宝收回。

    出手,是为圣人圣旨。

    留手,是为了多年情份。

    有些事,看破不说破。

    彼此微微一笑。

    “郡公、岳丈,还有袁道长,咱们现在可以好好叙旧了。”

    苏大为伸手示意。

    做了个“请”的手势。

    四人在大唐相识十八载。

    亦师亦友,交情之深,非比寻常。

    李客师终日不出昆明池,如今也为了他苏大为,亲自出手。

    为的自然不是要清理门户。

    袁守诚捶了捶老腰,左右看一眼。

    目光扫过禹王庙,又落在聂苏身上。

    嘿嘿一笑:“这女娃娃就是阿弥你的妻子吧?当年老道有事不在长安,喜酒未曾讨得,你欠我一杯酒。”

    “只要道长有空,这酒,我随时可以请。”

    苏大为向着聂苏一笑,笑容里透着温柔之意。

    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,此时已经消散。

    聂苏绷紧的神经也终于放松下来。

    “阿爷。”

    聂苏主动上来,挽住李淳风的胳膊。

    李淳风哈哈一笑,一脸老怀大慰。

    笑了几声,又转头劈头盖脸的向苏大为骂道:“你小子办得什么事?原本好好做大唐县公不好吗?给小苏一个安定的家。你偏要不走寻常之路,如今带着小苏四处乱蹿,惹得圣人发怒。

    你这县公是做到头了,你自是不在乎,可小苏呢?

    还有京中那些旧友,安文生、苏庆节、尉迟宝琳、程处嗣那此小子,当年跟随你从军的那此将领,你到底考虑过他们没有?”

    这话一喝出来。

    苏大为脸色微变。

    一时竟哑口无言。

    李淳风又指了指沉默着坐到一旁大石上,身形佝偻,似老了数分的李客师。

    “就说客师,他本来都颐养天年了,就已经隐退了,为了你的事,不惜抛下家族,离开昆明池,千里迢迢走这一遭,你啊……”

    李淳风语重心长,带着恨铁不成钢之气:“你如何对得起这些关心你的师友?”

    气氛沉凝。

    只有黄河之水,浊浪滔滔。

    不断拍打得河岸。

    那哗哗的水声,就像是苏大为此时的心境。

    千头万绪,难以平静。

    “郡公,对不起……”

    苏大为向着李客师深深鞠躬。

    又向着李淳风、袁守城叉手行礼:“此次是阿弥冲动,给各位师友添了无数麻烦,但……错已铸成,千错万错,都是我苏大为的错,我愿承担一切后果。”

    他不说还好。

    一说承担,三个老道一齐向他看来。

    神色各异。

    “承担?你要如何承担?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神都洛阳,临街的酒楼。

    靠近大道的窗口,隐隐见到一个身材胖大的儒服男子。

    他的眼眸细长,手举着酒杯,却迟迟不见凑到嘴边,仿佛定住了一般。

    从那白净的脸颊上,隐隐看到肌肉抽动。

    化为一声长叹。

    “安大傻。”

    前方有人唤了一声。

    安文生放下酒杯,张眼看去。

    若是寻常贵胄敢呼他这个外号,哪怕是安文生脾气好也会心生不悦。

    不过这次,他却没有任何表情。

    只是微微点头:“来了。”

    他向面前一指:“坐。”

    一员身披铁甲,看着是禁卫打扮的高官,向这边走来。

    走到近前,将头盔摘下,随手搁在桌上。

    露出一颗湿漉漉,大汗淋漓的脑袋。

    来者,赫然是尉迟宝琳。

    “如何?”

    “不太好啊。”尉迟宝琳皱眉道:“虽然没什么消息传出,但事情有些不妙。”

    安文生不说话,聚精会神的听下去。

    “之前狮子被从禁中调出,别有任用。接着是程处嗣,原本掌十二卫,现在被调去长安,说是督造皇陵,还有薛仁贵,上个月就被外派去西域。”

    尉迟宝琳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。

    现在虽然入春,但仍有些春寒料峭的寒意。

    这种天气下,他额头上的汗水却涌个不停。

    可见心中的焦急紧张。

    “就连萧规和李敬业都被外调了。”

    这就有些离谱了。

    纵然再迟钝,也看得出来,圣人这是有意将与苏大为有关的人都调开。

    甚至是极远的关系,都不放过。

    这是要做甚?

    放在朝中那些老狐狸眼里,这就是明显的信号。

    连这些人都被调走,之前苏大为在军中的关系,更不必提。

    薛仁贵、阿史那道真、黑齿常之、娄师德、王孝杰、沙吒忠义等一大批重要将领。

    悉数外调,或是架空。

    尉迟宝琳苦笑道:“我这位置,只怕也待不久了。”

    安文生依然没说话。

    何止是尉迟宝琳。

    据安文生所知,在大唐已经开了十余载的公交署,最近停了。

    公交令周良,被去职还家。

    还有许多与苏大为相关的生意,铺子,或被官府查封,或明里暗里遭受调查,打压。

    这都还只是看得见的东西。

    那些看不见的,就更多了。

    如开国县公府上,现在最少就有十几拨人在盯着。

    日子越来越艰难。

    高大虎与高大龙,如今也不知所踪。

    苏大为昔日留在长安与洛阳的情报网如今也不知由谁接手。

    苏府只剩下李博在苦苦支撑。

    但苏府被无数双眼睛盯着,李博根本无法动弹。

    只是苦熬日子罢了。

    “再这样下去,只怕……”

    只怕什么,尉迟宝琳没说。

    但安文生已经知道他话里的意思。

    可是安文生仍然一言不发,沉默着端着酒杯。

    酒杯碰在唇边,迟迟没有喝。

    今日这酒,不知为何,变得无比苦涩。

    难以下喉。

    “文生,你素来多智,如今我们怎么办?”

    尉迟宝琳向他试探着问。

    安文生仍然一言不发。

    这让尉迟宝琳有些焦躁起来:“你把我叫来,却什么也不说!说来都怪阿弥,他一走了之,留下这么大的烂摊子,我们,我们怎么办!”

    咚咚咚!

    楼梯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,将安文生将要说出口的话打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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