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99章 倚天屠龙记(186)-《金庸作品集(简体新版)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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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张无忌边斗边听,自谢逊的诵经声一起,少林三僧黑索上的威力也即收敛,只听谢逊继续念诵:“‘世尊,我今得闻如是经典,信解受持,不足为难。若当来世,后五百岁,其有众生得闻是经,信解受持,是人即为第一希有。何以故?此人无我相、无人相、无众生相、无寿者相……’”

    张无忌听到此处,心中思潮起伏,知道义父自被囚于峰顶地牢,每日里听少林三高僧诵经,上次明明可以脱身,却自知孽重罪深,坚决不肯离去,难道他听了数月佛经之后,终于大彻大悟么?那经中言道:“若当来世,后五百岁,其有众生得闻是经,信解受持。”在义父此刻心中,这五百年后之人指的便是谢逊自己与他张无忌了。只经义深微,他于激斗之际,也无暇深思。他自然更加不知经中的须菩提,是在天竺舍卫国听释迦牟尼说《金刚经》的长老,是以于谢逊所诵的经文,也只一知半解而已。

    只听谢逊又念经道:“佛告须菩提:‘如是,如是!若复有人得闻是经,不惊,不怖,不畏,当知是人甚为希有……如我昔为歌利王割截身体,我于尔时,无我相、无人相、无众生相、无寿者相。何以故?我于往昔节节支解时,若有我相、人相、众生相、寿者相,应生瞋恨……菩萨须离一切相。’”

    这一段经文的文义却甚明白,那显然是说,世间一切全是空幻,对于我自己的身体、性命,心中完全不存牵念,即使别人将我身体割截,节节支解,只因我根本不当是自己的身体,自然绝无恼恨之意。“义父身居地牢而处之泰然,难道他真到了不惊、不怖、不畏的境界了么?”心念又是一动:“义父是否叫我不必为他烦恼,不必出力救他脱险?”

    原来谢逊这数月来受囚地牢,日夕听松间三僧念诵《金刚经》,于经义颇有所悟,这时猛听得张无忌笑声诡怪,似是心魔大盛,渐入危境,当即念起《金刚经》来,盼他脱却心中魔头的牵绊。

    张无忌一面听谢逊念诵佛经,手上招数丝毫不停,心中想到了经文中的含义,心魔便即消退,这路古波斯武功立时不能连贯,唰的一声,渡劫的黑索抽向他左肩。张无忌沉肩避开,不由自主的使出了乾坤大挪移心法,配以九阳神功,登时将击来的劲力卸去,心念微动:“我用这路古波斯武功实难取胜。”斜眼看周芷若时,见她左支右绌,也已呈现败象,暗想:“今日之势,事难两全。我若不出全力,芷若一败,救义父之事便无指望了。”一声清啸,使开两根圣火令,着着进攻。

    谢逊诵经之声并未停止。但张无忌凝神施展乾坤大挪移心法,于他所念经文已听而不闻。他尽量将三僧的黑索接到自己手上,以便让周芷若能寻到空隙,攻入圈内。

    他这一全力施展,三僧只觉索上压力渐重,迫得各运内力与之抗御。三僧的“金刚伏魔圈”以《金刚经》为最高旨义,最后要达“无我相、无人相、无众生相、无寿者相”的境界,于人我之分、生死之别,尽皆视作空幻。只是三僧修为虽高,一到出手,总去不了克敌制胜的念头,虽已将自己生死置之度外,人我之分却无法泯灭,因此这“金刚伏魔圈”的威力还不能练到极致。三僧中渡厄修为最高,深体必须除却“人我四相”,但渡难、渡劫二僧争雄斗胜的念头一盛,染杂便深,着了世间相的形迹,渡厄的索法非降低到和他二人相配不可。

    旁观群雄见张无忌变了武功招数,三株苍松间的争斗越来越激烈,三僧头顶渐渐现出一团淡淡水气,知是额头与顶门汗水为内力所逼,化作了蒸气,可见五人已到了各以内力相拚之境。张无忌头顶也有水气现出,却是笔直一条,升上空际,又细又长的聚而不散,显是他内力深厚,更胜三僧。昨日群豪人人见到他身受重伤,那知他只一宵之间,便即全愈,内力之深,实令人思之骇然。

    周芷若却不与三僧正面交锋,只在圈外游斗,见到金刚伏魔圈上生出破绽,便即纵身而前,一遇黑索拦截,立时翩若惊鸿般跃开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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