番外:后续篇-《天才女友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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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江逾白不仅没回头,还倒退着走了几步路,撞到床沿,跌落在柔软的大床上。

    林知夏笑出了声。她迫不及待地张开双手去扑他,但他很轻松地避开了她。他们在宽敞的床铺上玩起猫捉老鼠的游戏,林知夏负责扮演“猫咪”的角色。

    林知夏的体力比不过江逾白,追来追去也不是个办法。为了尽快抓住江逾白,林知夏拎起柔软的被子,像撒网一样盖住江逾白。然而,江逾白顺着被子找过来,“猫鼠游戏”的角色瞬间颠倒,林知夏掀开被子,想逃都来不及,只能说:“你犯规了。你见到我也不跑。”

    江逾白双掌紧扣她的腰,一边笑一边低头亲她:“我们才刚开始玩,还没定规矩,怎么说我是犯规?”

    江逾白的话很有道理。而林知夏从来都是讲道理的人。她说:“那我现在制定游戏规则。”

    江逾白直直地看向她。她往床头的方向挪了挪,但他静坐不动,以不变应万变。

    林知夏瞥了一眼天花板,卧室挂着一盏玫瑰形状的花枝吊灯,她随口说道:“我想起一首七百年前的欧洲的……古诗。”

    林知夏还没公布游戏规则,就把话题转到一首七百年前的古诗上,好在江逾白早已习惯了她天马行空的思维方式。

    江逾白脱下外套,伸手就去捞她。顺着她的视线往上看,他瞧见一盏玫瑰吊灯。他心领神会地念出莎士比亚的某一首十四行诗的句子:“对于天生的尤物我们要求繁盛,好让美的玫瑰永不凋零……”

    当他念到“天生的尤物”,他的手就伸进她的衣领。

    林知夏呼吸一顿。她按住他的手腕。

    江逾白贼心不死。他贴在她的耳边喊:“林老师。”

    林知夏冷静地总结道:“你经常用这种声音钓我。”

    江逾白轻咬她的耳垂,又说:“上周出差,我六天没见你。”言语中颇有夫妻感情急需修补的意思。他的右手就成了修补匠的手,隔着一件衣裳摸索她的后背。

    他没花多少时间,林知夏即将上钩,可他又在这时候问:“你刚才想到哪一首诗?”

    林知夏实话实说:“英语诗,中文名《整夜在玫瑰边》。”

    她完整地复述诗句:“整夜在玫瑰边,我整夜躺在玫瑰畔,不敢偷走玫瑰,但我摘下了这朵花[1]。”

    说完,她凑到江逾白的耳边:“我想起了一个单词deflower。”

    一般来说,英语单词的de前缀可以代指“删除、否定、拿走、离开”等含意。而“flower”就是花朵。“deflower”却可以暗指“玷污”。

    “deflower”这一个单词就让江逾白误入歧途。他用一种非常复杂的眼神打量林知夏,林知夏立马抖开被子,将他罩住,还说:“你要从文学的角度欣赏那首诗。”

    江逾白在被子里说:“我只想摘一朵花,林老师。”

    林知夏快速代入角色:“不,你这样就是不学好。”

    江逾白动作洒脱地掀开被子:“学得再好也没有奖励。”

    林知夏微微起身,亲吻他的唇角,他揽着她的腰倒在床上,枕边的手机顺势滑落。林知夏听见手机掉在柔软的地毯上,摔出“咚”的一声轻响。

    *

    与此同时,洛樱和孟连思结伴出游了。

    她们穿着颜色相近的连衣裙,走在绿荫遍地的山路上。

    山间道路蜿蜒崎岖,孟连思还带着一个单反相机。她举起相机,四处拍照,洛樱时不时入镜,镜头下的洛樱在交织的光影中更显柔美,孟连思都要看愣了。

    “小心啊,”洛樱提醒她,“台阶陡峭。”

    孟连思忙说:“好,你也当心。”

    她无意中伸出手,洛樱就扶住了她。

    她再也没松开。

    她们走到半山腰,见到了一个小市集。

    淡薄的白雾尚未消散,风吹树叶沙沙作响,孟连思只觉得自己仿佛身处仙境,眼前的市集也是天上仙人布置的,让游人们忘掉生活中的一切烦恼——孟连思连她上周发表的论文都快忘掉了。

    洛樱拉着孟连思在一处馄饨摊前坐下。

    摊主是个七十来岁的老太太,两鬓斑白,慈眉善目,虽然有些老态,但她干活的速度极快,不一会儿,就把两碗冒着热气的馄饨端到洛樱和孟连思的桌上。

    洛樱掰开竹筷子,吸了一口馄饨的香气。她好久没有像今天这样食欲大开了。馄饨是猪肉馅的,汤里放着紫菜、豆芽和虾皮,飘出一股鲜香味。

    洛樱夹起一只馄饨,刚咬一口,舌头都要被烫麻。她满眼含泪,孟连思立即把矿泉水递给她:“把馄饨吐掉,喝水。”

    洛樱缓了几分钟,喝了半瓶矿泉水,才自我解嘲道:“我连饭都不会吃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带了维生素e,”孟连思依然关心她的伤势,“这几天你吃一点维生素e,舌头好得快。”

    林间山风清爽,热汤也被吹凉。洛樱低头继续吃馄饨,顺便说:“我带了巧克力,给你的。”

    孟连思停下筷子:“专门给我的?”

    “对啊,”洛樱说,“红酒夹心,你的最爱。”

    孟连思夹到一半的馄饨落回碗中。

    林荫道上走来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子。他背着一顶草帽,穿着宽松汗衫和长裤,手里还拎着一个塑料饭盒。他把饭盒递给摊主老太太,又给那位老太太打下手,老太拾起手帕为他擦汗——这两人显然是一对夫妻。

    孟连思看了一会儿,就出神地问:“你以前有喜欢的人吗?”

    洛樱喝了一口汤,才说:“有啊。”

    孟连思心底微酸,忍不住追问:“是谁?”

    洛樱反问她:“你有过喜欢的人吗?”

    孟连思没有洛樱的坦荡。

    她换了一只手拿筷子,洛樱才发现她能灵活地运用左右手,既不是左撇子,也不是右撇子。

    洛樱正要发出赞叹,她就说:“我也喜欢过一个女生……”

    她特意咬重了“女”字,再抬头去看洛樱。万一洛樱的表情不对,那就是她一直以来会错意了,洛樱只想把她当成普通同性朋友——这个假设令她提心吊胆,因此,她抬头的速度极快,幸好洛樱的神情并无一丝异样。她依旧专注地望着孟连思。

    孟连思这才继续说:“当时我在读大一,加入了学校的社团。我和一个室友熬夜工作到凌晨,她喝完咖啡,还喝了啤酒,亲了我两口,让我做她的女朋友。”

    “你做了吗?”洛樱问道。

    孟连思忽然失笑:“周末回家,我和爸妈说,我要做女生的女朋友……”

    洛樱用自己家的例子做参考,推测道:“你爸妈同意了?”

    孟连思的语气还是很温柔:“爸爸踹了我一脚,他说我不正常,玷污了全家人,让全家人脸上没光。女同学也和我说,她开玩笑的,我当真就让她害怕了。”

    洛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孟连思又吃下一只馄饨:“后来我读研读博,发论文,申专利。我不太会交际,总蜷在家里。爸妈给我安排相亲,我没有一点冲动,相亲能相什么?我总和相亲对象说,我家欠了一屁股债,我的工作不是正式岗,谎话多重复几遍,就没人愿意和我见面了。”

    洛樱有意活跃气氛:“你还挺机灵。”

    孟连思含笑:“你第一次谈恋爱的状况呢?”

    洛樱稍作酝酿,就和盘托出:“我没谈过,只暗恋过别人。”

    孟连思没料到洛樱这样的女生也吃过暗恋的苦——大概率是喜欢上直女了。

    果不其然,洛樱简略地描述道:“我以前的暗恋对象是一个很漂亮可爱的女生。她男朋友也很好,两个人很般配。后来我就看开了。”

    孟连思却说:“我有点羡慕。”

    “嗯?”洛樱抬头。

    孟连思改口:“馄饨可真好吃啊。”

    洛樱再度低头。

    这一天,洛樱始终记得孟连思亲口转述的她家里人骂她的那一句:“你不正常,玷污了全家人,让全家人脸上没光。”

    孟连思与洛樱年纪相近。她们的父母都出生于五六十年代,观念保守,作风老派,可以理解。

    但是,父母毫不留情的贬低与咒骂,总会伤到子女的心。父母明知这一点,又为什么肆意羞辱自己的孩子?这让人很难理解。

    *

    公司的团建活动长达四天。

    这四天里,洛樱和孟连思形影不离,相处融洽。

    孟连思拍了许多照片。回到省城之后,她冲洗了一部分照片,又将照片一张一张地塞进漂亮的相册,再把相册当作礼物送给洛樱。

    洛樱收到相册,仿佛能从照片里窥见她细腻而丰富的感情。

    春去夏来,气温渐热,洛樱和孟连思见面的频率越来越高,相处得越来越融洽。

    交往半年时,洛樱在大学城附近买下一套房子。她和孟连思双双搬进了新住所,还一起养了两只猫。不过她们两人都很低调,除了双方的亲友之外,几乎没人知道她们的真实关系。

    洛樱的父母早已接受了孟连思,把孟连思当成了另一个女儿。

    而孟连思的家庭情况却比较棘手。她的父母——尤其是父亲,观念相当传统。他听说孟连思和女生谈恋爱,气不打一处来,单方面斩断了自己和孟连思的联系。他不接女儿的电话,也不回女儿的消息,只说:“你什么时候回到正轨上来,我就跟你好好聊。你不怕被你同事和学生知道吗?你一个做老师的!人家背地里会怎么编排你!谁都要戳死你的脊梁骨!”

    总之,父亲把后果描述得十分严重。

    洛樱想跟孟连思回一趟孟家,但是,孟连思说什么也不答应。

    孟连思害怕长辈们讲了不好听的话,会给洛樱留下阴影。

    洛樱就没再坚持。她和孟连思并排坐在阳台的长椅上,观望今日的夕阳落幕。家里的两只猫咪趴在她们的腿上,晚霞漫天时,洛樱端起茶杯,与孟连思轻轻碰杯。

    “我爸爸……”孟连思欲言又止。

    “没事,”洛樱说,“你爸什么时候想通了,愿意跟我们讲话,我们再跟他好好聊。”

    孟连思喝了一口玫瑰茶,茶水的香气沁人心脾。她也放松下来,一边眺望远景,一边说:“我现在过得很好,以前不敢想的那种好。我爸想不通也没事,我早就下定决心了……”

    洛樱抓住她的手背,她们在夕阳的余光中对视,无需多余的言语,她们十指相扣,心有灵犀地相视一笑。

    洛樱又记起孟连思的父亲说女儿“玷污”了家人的声誉。

    “玷污”这个词用得太重,她的心是纯洁无暇的,她的爱情也是。就算过往的经历在她的心底留下了微不足道的阴影,在那阴影之中也有一片盛放的玫瑰花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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