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8、轻心-《黄金台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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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严宵寒满脸找不出一点“幸”,凉凉地道:“幸会。”

    “缘分呐,妙不可言,”任淼唏嘘着把马拴在院子里,自来熟地往屋里走,“赶了半宿的路,困死我了。大兄弟,行个方便,借你这屋子让我睡一觉。”

    严宵寒寸步不让,纹丝不动,道:“不行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?”

    “我是有家室的人,”他道,“不便与外人混住,你另择他处吧。”

    任淼:“……不是,我一个七尺男儿,还能怎么你了?你这么怕……老婆啊?”

    严宵寒道:“内人亦是男子。见谅。”

    任淼: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行吧行吧,”他无奈地挥了挥手,“我找别处去……真是……”

    任淼一言难尽地走了。严宵寒出了门,先到齐王那里,见人还没醒,便叫下属随从警醒些,保护好齐王安全,自己则到村庄各处去转了转,看见任淼在隔壁院落柴房里住下,又绕到村子后面。远方水田里农人劳作,儿童嬉戏,妇女们聚在水边洗衣淘米,看上去都再正常恬静不过。

    也许是他多虑,可那险些劈在脑袋上的惊雷始终如阴影缠绕心头,严宵寒漫无目的地随意乱走,等意识自己走岔路时,他已经站在了村子的祠堂前。

    祠堂重地,外人冲撞是犯忌讳的。严宵寒转身要走,他那过于灵敏的耳朵却捕捉到一点不同寻常的动静,似乎是有人在屋后私语,碰巧漏出了一两句,被他听了个正着。。

    “……来了那些外乡人,今晚的祭典……”

    说话声越来越近,严宵寒心念一动,身轻如燕地一跃,整个人如同一页轻飘飘的纸,无声无息地攀上屋檐,隐没在檐下的阴影里。

    早晨见过的村长和一个精瘦的年轻人从屋后走出来,一边道:“……广平他们等不到十五了,今晚就办,你让婆娘们在饭里掺些药,把他们放倒,明天拖到外头去,只要别来碍事就行了。我看那些人都穿着上好绸缎,行李里能翻出不少好东西……”

    严宵寒听懂了这些人打算给他们下药,却没听明白何为“祭典”,这似乎是个只有本村人才有资格参与的仪式,可即便是祀奉鬼神,又有什么可见不得人的?

    还有那句“等不到十五”,是什么意思?

    待那两人走远,严宵寒从房顶跃下,落地轻的像只猫,他站直身子,正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走,脚步一顿,忽然猛地回头,恰好与长廊尽头的一双黑眼睛对上了视线。

    祠堂本来就阴森森的,那人还躲在廊柱之后,只露出一双漆黑如点墨的眼睛,也不说话,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他。

    刹那间严宵寒脊背窜上一阵凉气,冷汗当时就下来了。

    他稳住脚步,尽量镇定地与他对视,内心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干脆杀了灭口,免得多生事端。

    他一手背在身后,袖中藏着的小刀已滑落至掌心。正在此时,那人忽然从柱子后蹿了出来,最后看了他一眼,转身咚咚咚跑走了——竟然只是个垂髫之年的小儿。

    以严宵寒的身手,只要他想,当场结果了那小儿也不是什么难事。只是该出手时,他那几乎不存在的恻隐之心忽然一动,那把扣在手中的刀最终没有甩出去。

    都说成家之后,作恶多端的人会多一层顾忌,行事收敛。严宵寒此前没体会过,如今却真真切切地感觉到杀意之外还有另一种力量在阻拦,他不由自主地想到傅深,如果此时此地是他在,会作出什么样的选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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