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十七章-《晏捕头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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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,”她垂下眼睫,看着微微隆起的腹部,木然道,“何况是我这样的脏水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不脏!不是你的错!”

    许倩忍不住大声道,两只眼睛红彤彤的,“错的是他们,你才是受害者!”

    许娘子盯着她瞧了会儿,忽然有些生疏的扯了扯嘴角,露出一个稍显僵硬的笑容,然后眼睛里刷的滚出来两行泪。

    “谢谢你。”

    话虽如此,那又如何呢?

    世人总是苛待女子,若她的事情传出去,所有人只会骂她是人尽可夫的荡妇!

    而现在,她,她甚至还怀着杀人犯的孽种……

    晏骄不知该如何安慰她,只好生硬的扯开话题,“你介意说说当年的情况吗?

    如果可以的话,我可以帮你讨回公道。”

    许娘子凄然一笑,“事已至此,讨不讨得回来,还有什么意义么?”

    晏骄听她说话颇有条理,遣词造句也不似寻常村妇,又记起方才她说识字,便问道:“冒昧的问一句,你娘家是做什么的?”

    许娘子犹豫了下,还是说:“我爹,是个落魄秀才。”

    似乎这个话题牵动了她满腔愁绪,顿了顿,许娘子第一次主动道:“他没什么本事,考不中又不愿意做活,便将我卖给一个本地财主做续弦。”

    说到这里,她脸上忽然浮现出一种久远的仇恨和解脱交织的复杂表情,让她原本清秀的脸看上去有些扭曲。

    “他死了,我半点不伤心,他虽不是匪,可关起门来在我身上做的,却比匪盗还不如!”

    晏骄明白许娘子为什么能熬下来了,不由得对这个苦命的女人更添几分同情。

    她本是秀才的女儿,如果爹娘是个正经本分人,或许本该嫁给一个朴实本分的读书人为妻,哪怕不能皇榜高中,可至少会安稳一生。

    但她没有,她的第一任丈夫便毫不留情的将她尚未来得及绽放的人生拖入深渊……

    或许在许娘子的心里,跟着原来的丈夫或是水匪,并没有什么差别。

    不过都是行尸走肉罢了。

    许娘子望着地面怔怔出了会儿神,忽自嘲一笑,“至少那水匪,杀了人抢了银子之后,还会对我嘘寒问暖……”

    这笑简直比哭还叫人难受。

    没什么好问的了,晏骄也问不下去了。

    她不由放软了声音,拉着许娘子的手道:“都过去了,你还年轻,待尘埃落定再好好寻个出路,日子还长着呢。”

    许娘子低头瞧着她抓着自己的手,红润、纤细、有力,连指甲缝里都透着满满的活力。

    跟自己截然不同。

    是啊,日子还长,可她却已经太累了。

    晏骄又安慰了许娘子几句,叫人在租的小院里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,对许娘子道:“你先歇着,有什么事儿,好好睡一觉再说。”

    许娘子盯着她看个不停,安安静静的听她絮絮叨叨的安排,柔柔的笑了下,“你是这几年来,头一个待我这样好的人。”

    晏骄一怔,反而有些不好意思,“都是女人,嗨,也没什么。”

    许娘子直直的看了她许久,好像想说什么话,可过了好久,却只是深深的福了一福。

    晏骄重新回到前头的时候,许娘子口中的铅箱子已经被挖回来了。

    正如她所言,其中一个箱子里放的是银两和各色贵重的珠宝首饰,另一个扁平的小箱子,或者说小匣子里则是用油纸包裹了六七层的账本。

    那水匪头子不识字,记账本用的也是水手之间惯用的一种特殊符号,庞牧他们都不认得。

    不过这没关系,因为活着的水匪还有很多,随便一个人就能认出来。

    看过账本之后,晏骄不得不承认能拉起百多号人的阵仗,那水匪头子还是有点头脑的。

    他也知道官府不可能真的放任自己在眼皮子底下胡闹而不管,可如何行贿,却是一门大学问。

    但显然他在这方面很有些无师自通的天分。

    根据虎狼潭周围行政区划和衙门的分布,他将诸多府州县分成几大类:

    单纯是县城的,不管,直接行贿上一级州官,因为县令基本不可能越级上报,所以只要堵住州官的嘴就行了。

    如果是府城和州城、县城并存的,那么就直接贿赂知府,只要打点好带头的,下面的还怕什么呢?

    其实他们每年贿赂几位官员的银两并不算多,给薛路的也只有千八百两,但对薛路而言,虎狼潭也不过一个随时都可能离去的泥潭罢了。

    即便真的下死力气整治匪患,功劳也不会太大,既然有钱拿,何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?

    左右一去不返的人年年都有、处处都有,谁有证据证明人就是折在虎狼潭?

    而那些水匪都是亡命徒,平时又分散,但凡有一个漏网之鱼,他都会有危险,何苦来哉?

    看完账本之后,庞牧问小六,“小五那边还没消息?”

    小六点头,“薛路还真是沉得住气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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