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三章 忌妒-《夜行歌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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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锦容姐。”娇音忽然柔起来,“将来谢家执事的肯定是云书,对不对?”

    “应该错不了,你——”

    “早年她在谢家养病,锦容姐曾与她言语冲突,那魔女必然衔恨深藏于心,将来坐了谢伯母之位,姐姐的日子可想而知。云书被她蛊惑至深,谢二哥偏好医道恬淡无争,更是斗不过。”

    苏锦容思及远景,顿时心底一凉。

    “锦容姐出身名门却要屈于魔女之下,连旁人都觉得委屈。”白凤歌微妙地一叹,“可惜我福薄无法与姐姐结为亲眷,否则定是心无二致同气连枝。”

    “爹如此安排,我又能怎么办。”苏锦容惶然失了主意。

    “云书带回来的海冥绡是由谢二哥炼制?”

    “你是想?”轻轻柔柔的话语听得苏锦容发怵,隐约明白了些。

    “君随玉搜遍天下也仅探出这一株灵药,万一没了它——”

    “不行!”苏锦容惊得跳起来,转了两圈才稳住乱蹦的心,“三弟费了多大的工夫才夺过来的东西,真要毁掉一定恨绝了我,万万不可!何况她是君随玉的亲妹,君王府岂是好惹的!”

    “姐姐多虑了,无非一场意外,总有办法天衣无缝。谢世伯当初就反对这门亲事,谢大哥也不喜欢,她一死谢家上下松一口气,谁会在意。就算云书起疑,碍着手足之情也不可能深究,君王府与谢家相隔千里,君随玉手眼通天也查不出端倪,拿着莫须有的名目兴师问罪,届时反成了武林的笑话。”

    不疾不徐的话语极具煽动力,谢飞澜击节赞叹,瞧不出白家小姐竟有此等心计,教人刮目相看,端看二嫂会不会被好友哄得昏头依令行事。

    苏锦容思来想去,终是不敢。

    “凤歌你不明白,君随玉将她嫁过来的阵仗你是亲眼见到的,但你不知自她嫁入后,谢家名下各门营生利润徒涨,银子水一般流进来,家中衣食用度水涨船高,远非昔时可比。这皆是君随玉暗中施为,他对这个妹妹是疼到骨子里的,若她在谢家有什么三长两短,南北刀兵立起绝不是虚诳。”

    不待对方出言,苏锦容又道:“你也不曾去过她所居的院落,那一带连并数苑,亭台楼阁无不精心雕琢,所费不赀务求赏心,爹令大哥亲自督建,可见对她的看重。娘疼她年少孤苦柔弱多病,不单免了晨昏定省早晚问安,甚至亲问饮食,交代各房女眷等闲不得轻扰。三弟授命下人琐事一概辞谢,披阅文书皆在房中左右不离。她汤药过频失了胃口,三弟一点点哄,变着法让她进食;她腿脚不便,他日日抱进抱出不厌其烦,下人都知道三少护妻护得跟眼珠子一样。”

    “别看她远嫁扬州无亲可恃,君随玉遣了大批亲随陪嫁,个个精明能干八面玲珑,打点得滴水不漏,几无谢家仆役插手的余地,她所居的一块虽在谢家,实同君府,谁也不清楚有多少眼睛瞧着,平常相安无事也就罢了,一有风吹草动君随玉转瞬即知,哪容半点欺瞒。”苏锦容一口气道了一长串,越说越心惊肉跳,忍不住四下张望。

    “听姐姐一句劝,别再转危险的念头,徒然引火烧身,否则不单自身脱不了干系,还连累了白家。”

    连累白家?累及苏府才是最要紧的吧,白凤歌忍住冷笑,温顺地垂下眼:“姐姐说得对,是我糊涂了。”

    闻得此言,苏锦容稍稍松了心,微疚地安抚:“我知道凤歌心里委屈,下次见了她我替你出气,定不教那魔女好受。”

    白凤歌蹙眉低叹:“罢了,她如今是君家小姐,惹了反教姐姐日子难过,有这样的家世,谁能奈何得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又如何,好歹名分上我压她一重,还怕她翻脸?凤歌届时看着便是。”早已不满公婆偏倚,闻言更是火起,苏锦容恨恨道。

    好一手无形的挑拨,激得闺中好友出头挑衅,表面不落分毫,幸而二嫂尚知轻重,没应她的话去盗毁灵药。苏锦容人虽嚣张却头脑简单,被利用得彻彻底底犹不自知,谢飞澜着实忍不住摇头。

    白凤歌听着苏锦容好言好语地安慰,心底似有无形的钢刀狠锉。凭什么他竟娶了那个魔女,凭什么安然享受他百般呵疼,空负自己家世教养品貌娴淑,却落得姻缘无着街巷蜚笑,父亲与兄长时时劝她看开,一口气怎平得下来。一番反复魔女成了君王府的千金,谢家上下慎让三分,日子风光无比。原想只活得三年,三年后他总归另娶,却又出了海冥绡,苍天何其不公。

    野火在心头蔓延,嫉妒的怨毒轻易扭曲了灵魂。

    谢飞澜收入眼底,抬手将跌落的雏鸟送回巢穴,讥讽地笑了。

    碧池荷绽,水榭风回。

    衬着亭内的浅笑低语,分外闲适。

    一身水碧长裙的女子素巾缚眼,听凭丈夫翻着一旁的书册,谢云书随意抽取片语,她轻松地诵出后文,对答不假思索,教人叹为观止。

    他揽着软玉温香笑叹:“难怪你能看完天山那一壁书,竟是过目不忘。”

    她不以为然:“这有什么难,你不也做得到?”

    “我啃完你给的那些很费了点劲。”白日训持,夜间还得苦背,全仗着一股意气硬扛下来,“你可是相当严厉。”

    她试着回忆了片刻:“我骂过你?”

    “你从不骂人。”谢云书轻笑着承认,“只是眼神十足伤人。”

    她怔了半晌:“我怎么没觉得?”

    “那是当然。”他牙痒痒地笑,咬了下粉白的耳根,“害我经常为自己的无能惭愧万分。”

    眼睛看不见肌肤却益发敏感,激起了一片微栗,她缩着脖子要跳下膝,被他捞住不放:“别这样,白日里的——”

    “白日里又怎样。”他笑得越加放肆,爱极她羞窘微恼的娇态,偏生不放。

    她扭动着挣扎,玉骨冰肌滑不留手,心神一漾竟没扣住,被她挣开了闪躲,却忘了眼睛还蒙着轻纱,脚下一绊手臂支不住,竟从亭栏跌了下去。亭子贴水而建,这一翻几乎落入碧池,还好健臂及时抄住,再晚一点定是狼狈万分。

    谢云书将娇躯收入怀中,替她扯下障眼的纱巾。

    “吓着了?”

    她狠狠白他一眼,禁不住想笑:“如今是我真没用,你可称心了。”

    “确实,再娇弱点攀着我发抖更妙,最好再附送一声相公——好怕——”娇羞畏怯状学得惟妙惟肖,她想捶又无力,直笑得喘不过气。谢云书也笑,又戏谑了几句后拥着她轻哄:“起风了,让霜镜送你回房歇一歇,吹病了可不好。”

    黑眸略略一闪,没说什么,依言让霜镜扶了进去。

    目送纤弱的背影消失在朱楼,谢云书回首扬声。

    “是四弟么,过来吧。”

    “三哥好生享受。”谢飞澜在墙边不知看了多久,似笑非笑,“如此佳人,无怪在琼州日日牵念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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