番外之皇门旧事终-《男主他老是那样绝情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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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他沉默数息,了然道,“是为了哈代?”

    塔珠抬头瞬也不瞬地盯着他:“陛下不能放了哥哥么?”

    萧虢叹息道:“不能。”

    塔珠绝望地闭上了眼睛:“算我求求陛下,放过哈代,好么?”

    萧虢轻柔地拂过她的长发,将她的一缕碎发挽到耳后:“你呢,你想过要放过我么?”

    塔珠浑身一僵,心跳骤然停歇了一瞬,听萧虢冷冷然道:“此一番飞鹰传信,你是从何处得来的鹰?

    是哈代给你的?”

    塔珠咬紧嘴唇不答。

    萧虢笑了一声:“朕从不避讳于你,而你呢,将军事机要传予哈代,是为他自保么?”

    他又朗声一笑:“哈塔珠,你未免太过天真了,他用以自保一回,既知你传信为真,第二回,便是他建功立业之时,他得此机要,反其道而行之,朕中了埋伏,险些就死了……这一切,你都没想过么?”

    塔珠浑身发颤,一个字都说不出口。

    萧虢以手掩面:“哈塔珠,经年朝夕而伴,你……真让朕失望了。”

    塔珠胸中乍痛,只觉一颗心早已千疮百孔,终被捏得粉碎。

    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:”陛下呢……”她闭了闭眼,“陛下难道不懂我的失望么,陛下觉得我没有失望么?”

    她推开萧虢,擦干了眼泪。

    “陛下日理万机,宏图霸业,我一个异人,留在这宫中,早已是多余,不若让我归去,从今往后一别两宽,各还本道。”

    萧虢大笑了两声:“哈塔珠,你想得太美了。”

    他的面目凛如冰霜,语意又轻又缓道,“你哪里都不能去。”

    塔珠被禁足于屏翠宫中。

    其后六年,萧虢率兵征伐丹鞑四次,屡战屡胜。

    丹鞑每年纳贡,稍有不臣之心,便又有一役。

    永佑十五年,萧衍被皇帝送去了漠南大营。

    塔珠是从萧衡口中得知了此事。

    她虽禁足屏翠宫中,但宫中大小饮宴,推拒不得的,也时而捧场作陪。

    太子及冠之后,高皇后于宫中举办的捶丸戏,赏花宴,观月宴等诸多宴会愈发多了起来。

    京中贵女皆为座上之宾。

    塔珠百无聊赖地看众人捶丸,自从萧衍搬出了皇宫,另立王府,她便对宫中宴会不那么热衷了。

    她悄无声息地打了一个呵欠,下意识地察觉到一道目光隐隐相随,她每每回头一望,却见众人如常,什么都没有。

    她想,自己可能是多心了。

    正午刚过,日头又烈了一些,她观了一会儿击球,就旋身往屏翠宫而去。

    走到御花园半路,一道熟悉的男音叫住了她:“塔珠。”

    塔珠顿足脚步,侧头一望,来人青衣蟒袍,信步而来,果是萧衡。

    “殿下。”

    她出声道。

    萧衡一笑,如沐春风:“此际便要走了?”

    塔珠客气道:“本就是来作陪的,日中过后有些晕眩,回殿歇息一会儿。”

    萧衡轻蹙眉道:“可曾看过太医?”

    塔珠笑了一声:“并无大碍,午睡一刻,便不晕了。”

    萧衡微微颔首,却说:“听闻二皇子要被父皇派去漠南大营。”

    塔珠惊道:“何时启程?”

    萧衡:“想来就是这一两日。

    萧衍定会求父皇,见一见你。”

    塔珠心中惴惴:“但愿能见到。”

    萧衡却笑道:“定能如愿。”

    萧衡似乎总是如此温文尔雅,话音仿若和煦暖风。

    他的面目经年不变,宫中皆言,太子衡芝兰玉树,若朗月在怀。

    塔珠默了默,开口道:“殿下早已及冠,听闻皇后一直忧心太子妃人选,殿下不妨早做决断,皇后也能宽心些。”

    她复又一笑,“如此一来,也不必老是拉着人来作陪,亦可清闲些。”

    萧衡神色未变,依然笑道:“所言甚是。”

    塔珠告退,旋身往屏翠宫而去。

    萧衡立在原地,袖中双拳紧握,骨节轻响。

    旁侧却忽然传来一声细微声响。

    “谁在那里?”

    他低声喝道。

    一个着胭脂色衣裙的女人从假山后走了出来,见到他,双颊发红,声若蚊蝇道:“民女白氏叩见殿下。”

    萧衡面目含笑:“你球技了得,午后数筹,定能拔得头筹。”

    她脸上惊诧,埋头嗫嚅道:“殿下谬赞了。”

    萧衡笑了半声,行到她身侧:“走罢,与我同回宴席之中。”

    塔珠,诚如萧衡所言,在萧衍行去漠南前,在屏翠宫中见到了他。

    她将手中的鹰香珠串给了他。

    这也是她最后一次见到萧衍。

    *

    永佑十八年,萧虢率兵亲征,点萧衍为副将,一路打到了丹鞑王都城外。

    二月飞雪,一连两月的暴雪将他们拦在了王都之外。

    原上冰天雪地,白皑皑一片,万物毫无生机。

    战马骑军难以果腹,大幕之军不得不折返南下,退守漠南。

    本欲等到夏日再次往北而行,可京中太子少师,赵桀一夜暴毙,仕林哗然。

    萧虢南下返京。

    秋日骄阳,洒在樱桃树下,将发黄的叶片照得橙红,地上的枯叶已无人无心去扫。

    塔珠知道她自己好像快要死了。

    她看上去与从前并无不同,可是她脑中的晕眩,日复一日,从未停歇。

    她甚至无心去想,自己是怎么回事,是何人害了她,几时害了她,为何要害她。

    又或许是,她守着几重宫墙度日,早就生无可恋。

    萧虢面目铁青,怒气冲冲而来之时,她心中涌起了一种解脱的快意。

    他头上的玉冠有些散乱,鬓边已添微霜,可眉目愈发凌厉,帝王凛然之姿。

    塔珠默不作声地望着他。

    萧虢被她的静默激怒,将手中的信函,霍然扔到她胸前,暴怒道:“你为何不言?”

    萧衡屠尽赵桀一门,是为遮掩他自少年时起便有的思慕,有的情难自已。

    他不由得细想:“永佑八年,萧衡将萧衍送到沧郡,是为了你?”

    越是细想,越是心焚欲裂,“难道自彼时起,你与他就已暗地勾连?”

    塔珠淡然地掠过,自她身上滑落的信笺,也不去看。

    她也不想辩,只是默然。

    她疏冷的默然,彻底地激怒了萧虢。

    他口不择言道:“哈塔珠,你一个异人,你始终就是这般寡廉鲜耻,不懂礼仪伦常!”

    塔珠冷冰冰地迎向他厉红的凤目,讥诮一笑:“不懂么?

    我自然不懂,我若是早懂了,不会与你苟合!”

    萧虢只觉五内俱焚,额前青筋尽露:“你这个……这个……”可是再狠毒的话,他也说不出口。

    塔珠缓缓道:“若是早懂了,我不会为你一意孤行,抛家弃国……我确实有一两桩事,对不住你,可是我从未与萧衡有何不妥,可是萧虢,你难道就对得住我?”

    萧虢大怒,欲去捉她的手腕,塔珠闪身而逃,忽从几上拿起了她的红玉银刀。

    拔刀出鞘,一声铮然,

    萧虢立时心惊:“放肆!你在做什么,放下!”

    塔珠自暴自弃道:“萧虢,你允我的事情,哪一件做到了,你既没有一心一意地爱我,也没有践诺好好待我,你杀了我的鹰,将我囚在此处。

    这么多年来,为了你的大业,又杀了我族多少条性命,血洗丹鞑,死去了多少无辜之人……”

    她眼眶微热,却一滴眼泪都流不下来。

    萧虢看她神色灰败,劈手去夺她手中的银刀。

    塔珠抬手避过,忽而一笑道:“反正我都要死了,不愁一时半刻。”

    萧虢惊惧非常,再顾不上多想,抢上前一步死死捏住她的手腕,夺过她手中的银刀。

    塔珠却霍然捉住他的手腕,朝前扑来,萧虢手中一翻,银刀落地。

    他尚来不及松一口气,却见眼前的塔珠颓然倒下。

    他慌忙跪地,抱住她的腰身:“塔珠!”

    塔珠身上最后一丝气力殆尽,她想,她果然是要死了啊。

    萧虢上上下下地查看她的周身,却不见伤口。

    他心中陡然一沉,急切地抚摸她的脸颊:“你怎么了?

    塔珠!”

    塔珠耳中嗡嗡作响,脑中晕眩不止,这就是油尽灯枯的感觉么……

    “来人啊!人呢!都滚进来!”

    萧虢大声喝道,“去请太医!寻医政来!”

    塔珠眼皮沉重,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五指紧攀住他胸前的衣襟。

    金丝龙袍,飞龙之相森严。

    “萧虎……”她突地一笑,“萧虎……我……我后悔了……”

    萧虢登基为帝,恍恍十余载,杀伐决断,征战南北,他以为自己早已刀枪不入,可是,此诛心一语听来,顿如万箭穿心,令他痛不欲生。

    他慌忙地去摸她的脸颊:“塔珠……塔珠……”

    塔珠的眼睛缓缓地闭上了,他手中的身躯忽而往下一坠。

    他贴着她的脸颊,却查觉不到一丝声气。

    “塔珠……”他轻柔地唤了她一声。

    太医院的人从外疾奔而来。

    萧虢抱着塔珠,并不松手,只看那医政躬身查看大半刻,额角汗珠悉数落下,仓仓皇皇道:“微臣……微臣无能……”

    “滚下去,都滚出去!”

    屏翠宫中寂寂然无声。

    萧虢拂过她额前的碎发,拨到耳后,她颊上犹有余温,就像只是睡着了一样。

    “朕……我从来都只真心爱你一人,可我还是错了……兴许从入宫起就错了,到头来也没能保住你,没能好好待你,反而与你生了嫌隙……”

    水珠滚落在她脸上,萧虢轻柔拂去。

    “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杀哈代,永佑七年,我只有擒住他,只有擒住他,压服他……往后……往后,他才能为衍儿所用。

    衍儿……才能……可你却要与我长别……我……”

    萧虢无声地缓缓呼吸,“丹鞑……若是一平丹鞑,你我再不相异,兴许,从今往后,便可作一对恩爱夫妻,与我一心一意,再不与我离了心……”

    帝王泪满衣襟,再多的言语已是再无人闻听。

    他起身将塔珠抱了起来,她腰间的金链珠串相撞,哗哗轻响。

    太极殿的宫人惶恐地看着皇帝抱着塔珠的尸身缓步入殿。

    宫人已是跪了一地:“万望陛下惜重龙体。”

    萧虢高坐王台,神色漠然,不疾不徐道:“屏翠宫宫人悉数射杀。”

    殿中鸦雀无声,唯闻其声:“蒹葭殿,赐杯酒。”

    宫人齐齐将头磕得砰砰作响:“陛下三思!陛下三思!”

    “高皇后,摄六宫事,积劳而疾,病入膏肓,今日终是崩逝。”

    为首的宫人知圣意已决,起身领命而去。

    萧虢垂眸再看了一眼怀中的塔珠:“宣,太子萧衡,二皇子萧衍太极殿觐见。”

    永佑十八年,秋,中宗皇帝萧虢卒于太极殿。

    太子萧衡登基为帝,仅仅两月余。

    萧衍率军,血洗宫闱,射杀萧衡于祁水边,登基称帝,改元永和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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