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章 暮色(3)-《晚晚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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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灯亮了一瞬,    又灭了。

    晚晚抬起头,看了看那盏五光十色,    琉璃一样的灯,眼前忽明忽灭了一阵,    然后听有人打了个响指。

    于是,    灯又亮了。

    明明如火,让她有一瞬间的晃神。

    “好了。”阿湛把灯罩子拧回去,    人从梯子上下来,憨声憨气地说:“灯坏好久了,    一直忘了修。”

    阿湛是沈知昼平时安排过来料理这间房子的,就住在这附近。

    沈知昼晚上基本都在兰黛那边活动,有几天没住在这里了,阿湛也一直没来收拾房子,    所以灯坏了也一直没修。

    他有些怕沈知昼生气,    今晚得知沈知昼回来住,就匆匆地拿了梯子和新灯泡过来换。

    不过,他家今天多了个小姑娘。

    还是个高中生模样,穿着哪个学校的夏季校服,    生得白白净净。倒不像是他的女伴或是什么有关系的女人。

    阿湛打量了一下那个女孩子,她也看过来,满眼陌生,    似乎对这里颇为新奇,显然是第一回    来。

    还没看多久,随后沈知昼就遣他走了:“阿湛,    修好了么?”

    “嗯,嗯,好了,”阿湛答应着,说着,他朝沙发那头坐着的男人一躬腰,“走了啊,老板。”

    沈知昼把打火机扔到茶几上,咬着烟回了下头,凉凉地应了声,“嗯,门锁好。周围有什么情况随时给我打电话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阿湛便走了。

    沈知昼住的这个小型复式楼,还是港城老一片的旧建筑,平时晚上他都在兰黛那边活动,算起来,真的好久都没回来了。

    他起身,去饮水机那边接了杯水,过来递给晚晚,“喝点水吧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他插着兜站在原地,垂眸看着她娇柔白皙的侧脸,出了片刻的神。

    “还怕吗?”

    “不怕了。”她摇摇头。

    他默了会儿,沉声地问:“伯母呢?怎么不在家?”

    “去南非了。”

    他声音有些辽远,“这次去那么远啊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她低了低头,手心贴合着纸杯,感受到透过纤维缓缓溢散而出的温度,那种害怕的感觉慢慢地消失了。

    她复又抬起头,看着他,“哥哥,我今晚,就待这儿吗?”

    “嗯,先这样吧,”其实他也还没想好要不要她住在这里,不过总比她家里安全。

    他还是点了点头,走过去推开窗户,撑着手臂伏到窗台边上,自顾自地安排着:“你先在这儿待两天,我得去查查到底怎么回事儿。”

    是查那些人为什么去她家吗?

    她唇刚搭在杯沿,又望向他,不解地皱了皱眉,“查……什么?”

    “这几天,有没有一辆车总跟着你?”他掸了掸烟,默了小几秒,还是决定跟她敞开说,“就一辆大众帕萨特,嗯,黑色的吧,车牌是……”

    她当即接言说:“嗯,有。”

    原来不是她的错觉,那辆车果然在跟踪她。

    她继续说:“我见到那辆车好几次了,学校门口,家门口……小区里都见过,好像是一直在跟着我。”

    “你没报警?”

    “我一开始,不确定……”

    也是。

    他想着,转眸瞥了她一眼,吹了个烟圈儿,问:“对了,你在哪儿上学?”

    “啊?”她的思路差点儿没转过来,愣了愣,“十七中,市中心那边。”

    “高三了?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“挺忙的吧?”他歉意地笑了笑,“你那么忙,哥哥还大晚上把你带过来,真不好意思,但是晚晚,你也看到了,那些人……说实话,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跟着你,不过,挺危险的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嗯。”

    他抿了下唇,静了须臾,偏过头去继续对着窗口抽烟,凝视飘忽在鼻尖儿的那一点猩红色,语气一下子轻缓了许多,

    “我也不知道,跟我有没有关系。”

    “跟你有什么……关系?”她有些无法理解。

    “不知道呢。”他低了低头。

    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,从何说起。

    她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。

    其实她自从两年前在伽卡碰见他,就隐隐地察觉到了他的异样。

    那时,许凌薇还说,要她相信他。

    所以这一刻,她没有像两年前一样直接问他是不是毒贩,只是迟疑着开口:“哥哥在做很危险的事,是吗?”

    他一顿,然后闷声应:“嗯。”

    他答得极快,就像在伽卡那年,她问他是不是毒贩时,几乎不假思索,毫不犹疑。

    她有些忐忑。

    她咬了咬纸杯的杯沿,然后轻轻地放下杯子,放到一旁:

    “……那我,要不要先去同学家住几天?妈说她那边出了点事,还得两周才能回来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事?”

    “不知道。本来她明后天就能回家……但是估计还得好久吧,我也不确定。我问问同学,能不能去她家住,应该就不会给你添麻烦了。”

    他眉眼一挑,笑着:“你都叫她妈了啊?”

    “嗯,”她低头,“我们还搬家了。她说这样,不会给你添麻烦。”

    他随手掐了烟,便沉默了。

    他倒是也不觉得她给他添麻烦。

    良久,等她滑了会儿手机,他又出声问:“那你,有同学么?能去同学家住吗?”

    “有的。”她低下头,拿出手机,想到了夏彤。

    她想问问夏彤家行不行,“我问问看。”

    他笑着问:“女同学么?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她点点头。

    他唇角一扬,便笑开了,接言说了句:“晚晚,男同学可不行。”

    半开玩笑半严肃的口气,让她不禁一怔,抬起头看着他,有些紧张地解释着:“没有,不是男同学……我去男同学家干什么呀?”

    “那,”他扯了扯唇,颇有些在意地说,“就今晚那个,拿酒瓶砸人的那个小混蛋,是你们学校的吧?他不是给你办什么生日会么?他是喜欢你么?”

    “啊,他啊,”她呼吸沉了沉,轻声解释说,“金奂是我学弟,我们一个社团的,我们之间,没什么的。”

    他也猜到了没什么。

    轻嗤了声,他又继续问:“那他砸的那个人呢?”

    “那个,是我同学。”

    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打破砂锅问到底似的,只是莫名其妙地在意起她的事,好像在一点点地把这几年的空隙一点点填满,想了解跟她有关的事。

    他又笑:“他也喜欢你吗?”

    “不是吧……”她心底踌躇了阵,垂下头。

    她没觉得谷一宁喜欢她。

    不过,班里和社团私下里都这么说。

    金奂也是这么认为的,所以今晚谷一宁跟他说别缠着她了,他才一瓶子砸了他的脑袋。

    头破血流的,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情敌打架。

    沈知昼笑了笑,转过身去,便也不多问了。

    他瞎关心什么呢。

    就是一群小孩儿闹着玩儿罢了。

    他伏在窗口抽烟。

    窗外传来野猫的叫声,凄凄惨惨的,像是小孩儿的啼哭,有点儿渗人,他听得不甚舒服,随手关上窗,拿出手机看了看表,已经快十二点了。

    她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上,拇指在屏幕滑了一会儿,作了一番心里斗争准备打电话给夏彤。

    然后,转手拨了电话过去。

    彩铃悠长而缓慢,还没结束。

    这么晚了,她该怎么跟夏彤开口?

    她不想给他添麻烦,会给夏彤添麻烦吗?

    她正想着,突然听沈知昼在那边轻飘飘地说了句:

    “你不如,今晚就住在哥哥这里吧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她一愣,抬头一晃眼,还没作反应,头顶的灯又灭了。

    满屋陷入黑暗之中。

    “又坏了啊。”

    他叹了声。

    随后,两人都是沉默。

    这样也好,他和她,此时都不知该作什么表情才好。

    “客厅的灯总坏,真烦,也没修好,我得让阿湛再过来一趟了,”他轻笑,无奈地说,“明天再修吧,这么晚了。”

    她应了声:“嗯。”

    他边说着,就挪动了步伐:“我先把楼上房间收拾出来给你,楼上没人住,这几天你先住在这儿,哪儿也别去,听哥哥的话。”

    她乖巧地点了点头,想起来点头他应该看不到,于是轻声地应:“嗯,好。”

    他随手打开手机电筒,照亮了一片小小的天地,循着路,然后站到楼梯上去,朝她招了招手:“晚晚,过来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她愣了愣,然后从沙发起身,小心翼翼地循着那光过去。

    他整个人就藏在如炬般刺目的光后,轮廓晦暗不明,好像一刹那间,又要离她远去一样。

    唯独那一只手,向她伸过来。

    他嘱咐着:“小心点儿啊,这楼梯有点儿陡。”

    她脸一红,喘了口气,伸出手:“……好。”

    他掌心平整,盛着一片静谧冷柔的光,修长干净的指节,轻轻一拢,就握住了她柔软的手。

    她心一跳。

    如鼓擂。

    呼吸都要不顺畅了。

    他轻轻地牵住她,向楼上走去。

    黑暗里,两人的脚步声,交错地回响在木质楼梯上。

    一下一下,次次都踩准了她心跳,越发凌乱。

    一种久违的,窒息的,心动的感觉,缓缓地从心底滋生而出。攀着她的血液,向上爬,再向上,流向四肢百骸。

    心律快得她就要无法呼吸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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