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6章-《晚风漪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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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谢昳恍恍惚惚地抬起头。

    车窗外晴朗依旧,她的小臂被暖橙色阳光照耀,然而车前方不远的天空乌云盖顶,狂风大作,梧桐叶子被风卷起来几米高,还真像是电影《2012》里渲染得极其逼真的世界末日。

    她忽然想起当初在s大旁边的公寓里,她和江泽予一起看了这部电影。

    电影里,末日来临的特效迫人,世界各地不同肤色的人们忙着哭泣、逃生、告别,但所有的一切在骤然来临的灾难面前显得那样脆弱。

    无法阻止的地震、海啸、火山爆发,在一切人类赖以生存的物质基础崩溃之后,这世界上像一座巨大的坟墓,所有的人类文明被毁灭,人类的意志也被击垮。

    谢昳还记得那个时候,宽大的沙发上盖着条灰色毛毯裹住两个人,她靠在他腿上,咽下一颗他喂她的小番茄,被酸得牙疼又困倦非常:“啧,末日,如果地球都毁灭成这样,那世界上真是什么都不剩了。”

    彼时的少年低下头,轻轻抚摸她的发丝,很久之后在她额上亲吻了一下:“不啊,还剩很多东西。”

    谢昳实在是困极,丢了句含含糊糊的“剩了什么啊”,便沉沉睡去。

    她没有听到答案。

    几年后依旧是北京城,朝阳区的出租车里,谢昳看着车前翻涌的乌云和云里头偶尔亮起的闪电,虽然还是不知道他当时的回答,但她脑海里忽然冒出了一个与从前截然不同的想法。

    如果,如果真的末日来临,房子毁了、公路不再、世界上的一切都消失殆尽。

    什么喜马拉雅鳄鱼皮,什么布拉迪跑车,什么昂贵的香槟晚宴,什么尊严什么自由什么贫贱或是富贵,统统在不可避免的自然灾害下全都成了齑粉灰飞烟灭。

    那她还是会爱着他的吧。

    谢昳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狠狠吓了一跳,心脏错跳间,额角出了满头的冷汗。

    这五年来的每一天,她都好像在演一部没有观众的谍战片,孤独、想念、害怕像是活埋过程的一抔抔泥土,下一秒就要把她压垮。

    她自己都想不明白,是何等信念让她独自一人支撑到现在的呢?

    如果那信念崩塌,那她又该怎么办呢?

    谢昳脑袋突突得疼,只觉得太阳穴的血管快要崩开,幸好这时候的车司机好心提醒:“小姐,车子到了,麻烦给个好评?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市中心,写字楼十七层,秋风一直从香山吹到这里,好像把红叶的红也带来半分。

    富丽堂皇的cfo办公室里摆着一张躺五个人都绰绰有余的浮夸沙发,纪大少爷翘着二郎腿一脸酸爽地等着人来。

    要问头铁的纪悠之怕不怕?

    那肯定还是有点怕的,他绝对清楚,这件事儿被江泽予捂得死死的,五年来不再提起一个字,要是被他知道他告诉了谢昳,那他这小命难保。

    可痛失城池的纪少爷又恨恨地想,跟媳妇儿的被窝比起来,小命算什么?

    凭什么他得睡“冰冷狭窄”的沙发,而她谢大小姐这个始作俑者就能高枕无忧地飞加拿大?

    何况,这人五年前一个屁都不放一走了之,他看她不爽很久了好吧?

    几分钟后,办公室门被敲响,秘书小刘恭敬道:“纪总,有位谢小姐说和您有预约,我把人带上来了。”

    纪悠之没有想到人来得这么快,立马正襟危坐,提了提气势这才“嗯”了一声,让人进来。

    窗外阳光洒进来,谢昳跟着刘秘书走进办公室,她摘了口罩和墨镜,银灰色长发在头顶绑了个高马尾,鬓角边毛茸茸的碎发蜷曲。

    巴掌大的脸未施粉黛,额角青筋毕露,看着精神很差。

    她大概是来得很匆忙,微微喘息,胸口起伏剧烈着,一双平底鞋白色的鞋帮发灰,黑色的裙边竟然也有些醒目的污渍。

    很狼狈的模样。

    五年不见,纪悠之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和他记忆里的那个谢昳,似乎有些不同。

    当年他们这几个人里,最让人看不透的就是她谢大小姐,她自信、骄傲、目中无人,每次出门必须打扮精致。

    从妆容、首饰、服装到香水,她每每都是最讲究的人,哪里有过像今天这样的狼狈模样?

    纪少爷一向是吃软不吃硬的主,到嘴边的找碴立马压下去,他咳了两声,有点心虚地不敢看她:“谢昳,你来了?”

    “纪悠之,好久不见。”

    谢昳走到沙发近前,短暂和他寒暄,“抱歉,今儿时间紧迫,我一会儿还得去机场,咱们就切入主题吧。

    江泽予五年前受的伤,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
    纪悠之听到这里,逼迫自己把方才软下去的心肠硬起来,板着张脸走到奢华酒柜旁边一个小的密码箱里,输了几个数字后从里面翻出来一个u盘。

    “跟我来。”

    他的办公室比起隔壁江泽予的那一间,实在豪华得不像样,书桌后那扇门推进去,竟然是个完全密闭的私人影院。

    纪悠之把幕布降下来,点开u盘里的视频文件,顿了会儿又有一点不忍心,大发慈悲道:“你要是很急,也可以从加拿大回来再看。”

    谢昳有些疲惫地坐在沙发上,摇摇头,本来没有想说话。

    但想起来这几年,纪悠之对江泽予真的算够意思。

    她于是冲他礼貌地点了点头,带着谢意道:“不用了,你今天能让我过来告诉我事情的原委,我已经十分感激。”

    纪悠之便不再多说,走出去的时候还给她带上门。

    房间里唯一一点光线随着门缝关严实消失殆尽了,那投影仪开始运作。

    视频的前几秒,白幕布上还没有什么内容,投影仪运转的声音“呜呜”作响,诡异阴冷像是临刑前来自鬼门关的风声。

    谢昳的心脏“怦怦”跳动起来,死死盯着那屏幕,手指头抓紧了沙发上随意搭着的毛毯。

    十七秒的沉默之后,屏幕一闪有了画面。

    那画质不算清晰,背景是个审讯室模样的房间,一胖一瘦两个戴了手铐的黑人坐在桌子对面,没有什么表情。

    屏幕左下角的细小英文标注显示,这是单独审讯之后的第二轮审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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